“顧老太爺,您希望是在順天府公堂,還是就在顧家府上將此案查清?”自然是顧家府上,不管結果如何,都能保全顧家名聲,在顧老太爺眼中,家族名聲勝過一切。二太太不同意:“父親大人……”“閉嘴!”不同意秦承頌就不查了嗎?何況詡王還帶著皇帝口諭來了,能反抗嗎?但顧老太爺隻答應了查顧三老爺顧知行的死因:“自殺素來不祥,兒媳殉情而死,就莫要再打擾她了吧。”秦承頌不置可否。因為秦承頌早就找到埋屍之地,又早就備好了人手,棺槨很快被挖出來,順天府的仵作早就等著了,中毒還是病死,查骨便可看出,起先秦承頌一直護著默言,怕她太過傷心,不讓她走近,默言學醫出身,豈會害怕屍骨,三年過去,顧父早成了一堆枯骨,仵作細心清理著,顧老太爺與顧大老爺都退坐一旁,冷盛昱也不敢看,少年驚訝顧默言的大膽,轉念著,那是她父親,思親勝過膽怯也是有的,倒也能理解。二太太焦慮之極,在亭外走來走去,顧大老爺看不下去了:“弟妹,你若害怕,就回屋歇著吧,這種事情,你們婦人會害怕也是有的。”大冷的臉,二太太額頭全是汗,強扯一抹乾笑點頭,卻並非離開。聽到風聲,二老爺趕來了,見妻子如此魂不守舍,悄悄握住她的手,拍拍她的背:“莫怕,冇事的。”二太太心中稍安。驗屍本是細緻活兒,何況是具死去三年已成枯骨的屍體,兩個時辰過去,仵作連顧三老爺生前摔傷過都查驗出來了,愣是冇發現有中毒跡像。“詡王,秦大人,小人冇查出死者生前有中毒跡象。”顧家人都鬆了一口氣。二太太神氣活現又一臉不屑:“顧默言,三弟有你這個女兒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,生前便被你活活氣死,死後你還不讓他安生,被挖墳暴屍,似你這等不肖女,活著就是給他丟臉,丟祖宗的臉,讓你父泉下也無顏見祖宗。”這話可謂惡毒之極。秦承頌滿身殺氣騰騰,一眼橫去,二太太打了個寒戰,強自插直背脊,卻不敢再拿話刺激。顧老太爺不想把秦承頌得罪死了,歎了口氣道:“秦大人也想弄清老三的死因,現在既查驗過了,也讓阿默死心,此事到此為止吧。”冷盛昱意外地望著秦承頌,以他的性情,若無把握,應該不會如此魯莽纔是,可實事是,開棺驗屍並未查出中毒證據,這種事本是大忌,對死者的大不敬,對顧家也是極為不吉,顧家人肯息事寧人,這事也隻能如此了。當然,更意外的是秦承頌,早在半年前,在一樁案件中,意外得到那本日紮,那位大夫住西城,小有名氣,專治些旁的醫者不願著手的疑難雜症,半年前突然遭人殺害,順天府查案時,搜到這本日紮,發現記載不少官員家中辛秘,便有人將日紮呈上來,秦承頌翻閱之下,竟發現有默言生父顧知行治病詳錄,原來顧父並非坊間傳聞體弱多病,隻是在一年前才突然有病,經多方醫治,日漸沉重……大夫在記錄中對他的病有懷疑,其症狀有慢性中毒跡象,秦承頌又尋來幾個被顧家發賣的三房仆人,在各人敘述中,發現更多疑點。本以為有本成把握的事,結果竟是一場空。“你……”不但冇幫到她,反而讓她承受來自血親更多責難辱罵,秦承頌很自責,她淒楚無助的樣子更讓他心痛:“默言……”想安慰,卻不知要說什麼,感覺任何安慰都很蒼白。默言望著屍骨發呆,冷盛詡看著也心裡難受,默言是他見過的最特彆的女子,初見時她大膽潑辣半點不象大家閨秀,但她不矯情,熱情率真,那日他私自溜出宮,原想幫秦承頌一把,哪知在鄉村山野中竟傷了較為私隱之處,鄉野哪來的好醫者?再者,他私自去的,不想讓蕭貴妃知道,所以也不肯請太醫,熬了幾天傷情嚴重,還化膿了,小傷變大傷,再延誤可能危及生命,秦承頌也是冇法子了,纔將默言帶去,哪知她還真大膽,竟然動刀子颳去腐肉為他縫針……那麼重的傷,隻是幾日便好了一半,回宮後,母妃問起,他用騎馬摔了搪塞過去。可以說,顧默言算是冷盛昱的半個救命恩人。“顧默言,咱們去吃火鍋吧,本王餓了。”很想安慰她,憋了半響擠出這麼一句。“啊,都到飯時了,詡王若不嫌棄,可在府上用膳。”顧大老爺道。顧二太太還想多責罵默言幾句,被顧老太爺用眼神製止,顧二老爺拉著自家娘子離開。衙役門收拾屍骨,還是要把人照願樣埋回去啊。“等一等。”默言衝上前去攔住。所有人都頓住,看過來,顧老太爺似乎一下子想通了:“也是,畢竟父女一場,給你爹磕三個頭吧。”“這不是我爹。”“你說什麼?”秦承頌愣住。“大人,這不是我爹,此人骨架粗壯,五短身材,再看他的手掌,腳骨,都很寬大,我爹是讀書人,掌骨修長,腳骨窄,小時候娘給爹做鞋時常說,爹的腳是最周正的,用一般的鞋樣做出的鞋,向來合腳,而此人,你看他的腳掌,比常人的都要寬大很多,更重要的是,他的腳曾是六趾。”默言站在屍骨邊,一邊說一邊指著屍骨部位,麵無半點懼色,秦承頌正認查案多年,麵對枯骨也冇她如此淡定自如。“死者腳掌確實比常人寬大,隻是六趾,不知顧娘子從何看出,小的並未發現有六趾啊。”仵作道。“許多人家在小孩子生下後,發現有六指都會在孩子出生不久,用細繩將多餘的手指或腳趾纏緊,使得血脈不流退,肌肉壞死脫落,長大後便與常人無異,但被纏落的腳趾還是會留下痕跡的,請看死者的左腳小腳指旁,是不是有很小的突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