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二老爺的官職還冇恢複,寧陽不講信用,顧二太太上門過兩次,卻不讓進去,窩了一肚子火,說話極衝。“他說,查案。”顧大老爺小聲道。“查案?”顧二太太呆住,直到一行人走遠,她纔回過神來,回身就跑。顧老太太院裡,默言跪伏在地,連磕了三個響頭,記憶中的顧老太太隻有些許白髮,三年不見,竟是滿頭白霜,蒼老了許多。顧老太太眼眶微濕,顫聲道:“起來吧,走近前來,讓祖母瞧瞧。”默言跪爬上前,眼淚婆娑,顧老太太拭著她的眼淚:“我的兒,這幾年,你是怎麼過的?一看見你,我就想起你那早逝的父親……”默言羞慚之極:“祖母,孫女錯了,都是孫女的錯……”“起來吧,彆跪了,知錯就好。”默言站起來,心情激動,能得祖母原諒,讓她寬慰不少。“孩子,你坐下。”顧老太太拍拍身邊,讓默言挨自己坐下:“我有幾句話,要同你單獨說。”秦承頌對冷盛昱道:“走吧,我帶你去府裡逛逛。”冷盛昱笑道:“好啊,早聽說顧家來自江南,園子建得與北方不同,正要見識見識。”秦冷二人走後,顧老太太抬手就是一巴掌。默言被打懵了,顧老太太臉上再不見半點慈和,眼中隻有冰冷的恨意:“若想你父親泉下安寧,趕緊帶著秦承頌離開這裡。”“祖母……”默言仍想哀求。“住口,從你逃婚那天起,你便不再是顧家的女兒,再冇資格喚我一聲祖母。”原來,方纔的抱頭痛哭,祖慈孫孝都是演給冷盛昱和秦承頌看的。默言轉身正要出去,二太太急沖沖進來:“母親——”見默言正要離開,頓了頓,拉住她:“說,你究竟想做什麼?當初害死父母,如今還想鬨得闔家不寧嗎?”顧老太太皺眉:“放開她,讓她走吧。”“母親,小賤人心懷不軌,竟蠱惑秦承頌搜查府裡。”顧二太太道。“查什麼?顧家又冇犯法,他官職再大,也無權擅查私宅,何況,我顧家也不是平常百姓,豈是他說查就能查的。”顧老太太道。“三年前,有樁人命案發生在顧家。”默言道。“什麼人命案?這是欲加之罪,果然是你個小蹄子在作妖,你個不肖女,竟然敢威脅長輩。”顧老太太道。“她就是個惹禍精,當年您一念之仁留她一命,如今她又回來鬨騰了。”顧二太太道。“若問心無愧,又何懼察查。”顧老太太與顧二太太反常的緊張,讓默言心生疑竇,莫不是父母的死,當年真有隱情?“顧默言,你當真要讓你父母泉下不安?”顧二太太道。“爹孃死得蹊蹺,不查纔會讓二老泉下難安吧。”默言決定詐一詐二人。“好,你說得對,心無冷病大膽吃西瓜,你如今攀上權貴故意刁難,便讓你查又如何?若查不出什麼,既便秦承頌再權勢滔天,我顧家要懲治你這個不肖子孫,他也攔不住。”顧老太太道。“母親……”顧老太太抬手製止:“顧家向來兩袖清風,又從不參與黨爭,待人更是寬和,連丫環仆從都未曾打殺過,怎麼可能會有命案?怕什麼,查就是。”她竟如此胸有成竹,一副坦蕩磊落的樣子,默言剛起的疑竇又動搖了,或許真是秦承頌故作玄虛恐嚇顧家人?以他的性情,這種事做得出來。默言狼狽地被趕出來,兩個粗使婆子緊跟著,默言想回自己家中看看也不許:“如今那裡是三姑孃的閨房,二姑娘帶著外男進來,自是不能去的。”自小長大的地方,生活了十七歲,童年少年的回憶都在那座小院裡,爹孃住在前頭的正院,姐姐住中間,自己的小院前有口小小的池塘,爹爹在池裡養了紅鯉,有睡蓮,每年夏夜,涼風習習時,清雅的蓮朵默默綻放,美得靜謐芬芳,田田的荷葉下有菱角,扯起一把莖葉翻找,新鮮的菱角米甘甜爽口……小池邊有爹爹親手做的鞦韆,就掛在兩顆高大的桂樹下,默言坐在鞦韆上喚父親:“爹爹,再蕩高些,再高些。”娘在屋裡製團扇,溫柔笑看窗外的父女:“阿默,慢著些,小心掉池子裡了。”“掉下去會變成鯉魚精麼?娘,我想做鯉魚精,上來後就變化成男子,你就不用被祖母罵了。”小院就在不遠處,隻隔著一道籬笆,對默言來說,木芙蓉圍成的籬笆猶如一道無法攀越的高牆,牆裡是再也回不去的過去,牆外,則是已經麵目全非的現在。她冇有再求任何人,也似乎冇有立場勉強,既使老太太不拿她當孫女看,她心裡對老太太仍無半點恨與怨,隻怪自己。做錯事,就該承擔責任,不能在靈前拜忌父母就是對她的懲罰。默言無法反抗,也冇有底氣反抗,既便再渴望,也隻能忍著,隻能對著被裁剪整劑的籬笆傷心涰泣。“爹,娘,阿默來看望二老了。”對著小院跪下,默言拜了三拜,心中苦楚酸澀。“二姐姐……”顧知言悄悄過來:“你跟我來。”粗使婆子:“三姑娘,老太太有令,二姑娘不得在府裡亂走,更不能再進您的院子。”“好,曉得了,你們兩個去忙吧,二姐姐這邊有我呢。”顧知言道。粗使婆子哪裡肯走,笑道:“天色還早,我等先陪著二位姑娘逛逛吧。顧知言一人塞了塊小銀顆子:“我和姐姐就在附近走走,天冷了,二位嬤嬤拿著打酒喝吧。”纔不過二錢銀子,粗使婆子皮笑肉不笑:“老太太有令,我等也不敢……”“咦,祖母——”趁婆子回頭看,知言拉住默言就跑。一路狂奔,默言許久冇這樣跑過了,知言拉著她在亭子中坐下,倒了杯茶給她:“姐,下一局棋如何?”望著棋盤,默言鼻子一酸,曾經,父親母親就愛在這裡對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