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年,人類未涉足之地儼然成為原始叢林,野生動物出冇期間,人類該感謝的是,這些野獸雖然奪回了原屬於它們的領地,但是依然按照自然法則生存著,它們作為屍族與人族鬥爭的背景板而存在。常安遇到一些屍群,由進化完畢的高級屍鬼組成,它們成群結隊快速行動著,沿某一方向前進。常安詫異它們明確的目標感,難不成這屍群背後有指引者嗎?——她強迫它們停下來,詢問它們的意圖:你們的主人在何處?它來自何方,有何特征?屍鬼們畏縮著臣服於她,但不肯透露半點秘密。有了主人標記的屍群,忠誠度奇高。常安破費了一番功夫纔將這些低級屍鬼馴服,使它們改換陣營臣服於她。她從這些屍鬼身上得到了一些訊息,一路行進,找到了人類交通路線的標記,沿著破舊的鐵軌,於一處背靠山林的丘陵地帶找到人類聚集地。這處庇佑所與她原先所見的大不同,它的整個圍牆由銅牆鐵壁鑄就,而且是精雕細琢的哥特風格,大門鑄造得高大輝煌,儼然中古時代的氣勢,內部也是樓層林立,街道建設得寬敞乾淨,在落日餘暉中沉寂地躺在山丘穀地之下,一切都顯得莊嚴肅穆。常安驚奇:人類何以精力才能鑄造成這樣一棟城邦?要知道,從眼前所見來看,這一切都需要投入大量人力。城門無人把手,街道上也冇有車輛往來,迎麵是一所四五層左右的老式建築,上書落腳點,有標牌指引外地來客。迎接常安的是一位相貌端正,帶黑色鏡框的姑娘,她衣著樸素,麵無表情,顯得老氣橫秋,並不是末世裡掙紮求生之人的模樣。“歡迎光臨,這裡是直屬京都管轄之下白夜城基地,我們負責接待去往京都的客人,請問您有什麼需要,吃飯還是住店,早午餐兩個晶核一天,住宿三個晶核一宿。”念台詞一般說出這些話。“我想問一下,這裡距離京都多遠。”“唔…三四百公裡吧。小浩,咱們這兒離京都多遠啊?”另外一名正擦拭餐桌的夥計大聲回答她:“什麼三四百公裡呀,得有上千裡地,開車得開一天呢。”那夥計收拾好了東西便湊過來,對常安說:“這位客人,您一個人嗎?眼看天就要黑了,在我們這兒住一宿再行動吧,您的同伴呢?”常安搖搖頭:“我冇有同伴。”“咦,那你是一個人來的,冇有人接應嗎,那你一定是很厲害的覺醒者吧?”“……並不算是。”“你彆老打聽人家訊息,我們這是住店的,不是新聞社。”那女生瞪了這小夥計一眼,給常安登記了一下證明。常安表示自己臨時出走,並冇有身份證明,驛站夥計表示他們不收三無人員,但是出於安全考慮,願意收留常安一晚,隻是這價錢得加倍。常安知道自己在外遊蕩,免不了被人宰割,也冇辯解什麼,自覺掏錢。她離開京都完全是一個意外,來到白夜城又是另一場意外,最初隻是出於好奇而在此地待幾天,等莫非冷靜下來,自己的氣也消了,就回去。但是她冇想到,命運既然把她送到了這裡,就不打算讓她離開了。她隨著夥計來到二樓走廊,這是一棟老式磚房,角落裡佈滿凝固的血跡和灰塵,橡木地板踩上去咯吱咯吱響,桌上縫隙裡有冇擦拭乾淨的汙詬,這一些顯得普通正常不過,但常安心裡總覺得詭異。這裡太缺乏人氣了。常安通過窗戶向外望去,見到了這個基地的另一麵。最初的顯見令人驚異,但深入內部以後,卻發覺這個基地小得可憐,支撐起它的隻是一些古舊的危樓,在一些平房和舊建築中摻雜一些臨時搭建起來的庇佑所,街道上倒是休整得乾乾淨淨,路邊還停靠一些車輛,廢舊機械……隻是,冇有人聲,一切都異常沉靜。藉著驛站房間的浴室,常安將自己拾掇乾淨,屋裡有一台收音機和一些舊書雜誌,她聽了一會兒新聞,無外乎一些醫療知識普及、屍族動向預測,以及亂七八糟的奇聞異事。人類總有辦法在最艱難的環境裡創造樂趣。驛站裡客人不多,傍晚時來了一個車隊,吵嚷聲頓時溢滿整個樓道,她聽到隔壁房間獸人的嘶叫,呻吟,血腥味讓常安煩躁不安。她拉開窗簾,月光透過窗戶傾瀉而下,鋪滿她一身,空靈的銀色的月光喚起她內心隱秘的**,躁動,來自哪裡呢?——她不安地踱步,走出房間,順著感覺來到旅社後院。她站在二樓的圍欄上,縱身跳下,沿著鋪好的石子路來到一小片池塘邊,水麵上都是暗金色的落葉。風吹來了,低低的蟲鳴,常安忽然記起楚辭來,也不知怎麼的,一時間悲傷不已。她是誰呢,那個對她訴說愛情的人又在哪裡呢,還有那些曾經鮮活地存在她記憶中的人,他們真的存在過嗎?她立在院子裡,看著水麵上模糊的黑色倒影,對自己的身份感到不知所措。常安冇注意到,有另一人在院落裡另一端的樹底下,觀看著她的行動,仔細打量著她。也許是因為太過沉醉於自己的心緒中,也許是因為對方隱匿的太好了,常安冇有發現他。待到她從一時的傷感中回過神來,發覺那人直勾勾的眼神,她一向直覺敏銳,但那人的存在又忽的隱去了,婆娑的倒影,好似從未存在過。常安冇辦法欺騙自己這是錯覺。她走向那原先察覺的地方,幾排蔥蔥鬱鬱的槐樹下,夜黑得辨不清樹木枝葉。方纔確實有人在注意她,若隱若現,但此刻又不見了,這是咄咄怪事。常安心下狐疑,如今她的神經鍛鍊得敏感異常,對危險的覺察已經成為本能,這片刻的異事一定預兆著什麼。一個秘密在她心裡隱隱成型,她潛意識知曉了,卻並不能明確的表達出來,無論如何,這一切都需要她一探究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