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經是四月份了。距離2068年的屍變,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年。那又冷又硬的,存了一冬雪花終於開始消融,幾聲清脆的炸響之後,溪流也淙淙而下。純淨的,鮮活的冰雪融水,愉快而匆忙地蜿蜒在高山和平原間,以它們絕對的冰冷沖刷走土地上肮臟的血塊和死屍。在經過六個多月沉默的冰封之後,春天終於該攜著暖意踏上這片土地。這個冬天毫不惹人喜愛,暴風雪突然而至,把一切還腐爛著的,還在發臭的死亡掩埋,以純色的寒冷掩蓋之。然而春也並不那麼美,你絕不能從那泥濘的、淩亂的土地上,從那堅硬的、失去了鳥雀鳴聲,發瘋似地抽條生長的冷杉枝頭尋到一絲快活的氣息。孫景盛把身上的破棉襖脫了下來,塞進倉庫裡,他肩頭扛了一把又粗又沉的鐵鍬,帶著幾個人在河邊工作。他們打算在庇佑所和河流間開辟出一條人工水路,讓新鮮的水流順著地勢流向庇佑所——原先是一所種植園,裡麵有大量蔬菜和活著的牲口,還有著堅固的鐵格網作保護,設備條件也很好。現在已經被建設成一個小型庇佑所。五六個男人在河邊賣力地乾活,當日頭升到頭頂時,溫度驟然上升,他們不得不脫下身上僅剩的幾件衣物,讓汗液暢快地流下。午時休息,他們盤腿坐下開始進餐,遂聊起了驟變的氣候。“這鬼天氣,說變就變!……一個星期前還是大雪滿地,這會兒就全化了。”孫景盛把壓縮餅乾分給大家,他年紀大一些,說起話來也溫和:“末日來了,人變,動物變,這天也得變。以前還有四季,春暖夏涼,現在隻剩下了夏日炎炎和風雪交加。但是氣候再變,咱們也得適應。”“是啊。冬天長,是難熬,但還不至於凍死人,現在雪也化了,咱們有雪融水喝。”“什麼叫還不至於凍死人,小張那幾個孩子是怎麼死的……”大家都沉默了,說話者也發覺自己說錯了話,一時間很尷尬。在艱難的時候,大家都試圖說點好話來增加生活的信心,暫時忘卻令人難過的事實。隨後眾人轉移了話題,聊起了打牌和女人來,他們先是討論了誰誰誰的牌技,又談起當地一家賭場,後來轉移到女人身上。談起年輕溫柔的姑娘,他們感到舒心很多,這是一個讓人忘掉不快的好辦法。眾人正聊著,從林子裡的小路上跑來一個小孩,身後跟了一條體型中等的犬類。他穿著一件初春的深色菱形格子毛衣,不合身的厚牛仔褲,腳上一雙開了嘴的兒童運動鞋,值得注意的是這個孩子腰間彆著一把小巧的女士手槍。“孫叔叔,周阿姨托我給你們送來水和剛出爐的包子。營地裡有個哥哥受了傷,她在給他包紮,一時走不開。”他來到幾個男人麵前,卸下揹包,拿出兩個大型保溫杯和幾個便餐盒,遞給這些人。因為一路奔跑,從他小巧的鼻頭上沁出汗珠來。孫景盛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腦袋,問他傷員情況。“腰部左邊被咬了一口,但是並不深,血已經止住了。阿姨和叔叔們守在他身邊,他們準備好了武器,叫你們不必擔心。”孫景盛應了一聲,經過一年的磨練,基地裡的人對於處理感染者這件事已經很熟練了,不會有什麼大問題。他把孩子叫過來,問他吃飯了冇,孩子誠實地說已經吃過了。孩子和大人們交流過後,打算告彆回去。這時候,林子裡傳來窸窣的腳步聲,狗機警地轉過身朝著某一方向叫了幾聲。“是失群的喪屍。”孩子看懂狗的反應,摸摸它的頭,示意狗兒停止吠叫。他轉頭看幾個大人。孫景盛起身觀察,看到隻有一個喪屍,他也懶得動彈,就對孩子道:“你解決吧。”孩子點點頭,冇有什麼遲疑,帶著狗兒走進喪屍,在靠近的瞬間,狗兒撲上去把喪屍按到在地,而孩子則眼疾手快地,從腿部的裝備帶裡抽出一把匕首,插進喪屍的眼眶中。“噗哧。”解決了。孩子側了側身子,以防喪屍血噴到衣物上。他回頭衝大人道彆,然後帶著狗兒小跑回去了。孫景盛一直觀察著他,他神情嚴肅地評價:“這孩子,不簡單。”他腰間有槍,但懂得珍惜子彈,麵對喪屍絲毫不慌張,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解決戰鬥。“我認識他,這孩子,”另一個男子搭腔:“他以前在鐵匠老楊手下乾活,老楊死後,他就跟著隊伍出去蒐集物資了。雖然是個孩子,但是實戰經驗不比大人少。”“這孩子叫什麼名字?”“莫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