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上的拳腳突然停了下來,方箬吐出嘴裡的血沫,艱難的偏過頭看向裴修安。隻見裴修安將那幾個碎銀子挑了出來,一臉認真的說道:“她寧死不屈,你就算帶她走也不會有人買她,不如將她賣給我吧。”李牙婆掃了眼裴修安手裡的銀子,差不多也就一兩。“她差點害死我,又折騰了這麼久,你想買她可以,二兩銀子!”“老東西,坐地起價也不怕折壽,你看他像是能拿出二兩銀子的人嗎?你打死我算了。”方箬嗤笑一聲,卻止不住的咳嗽起來。剛纔那男人一個窩心腳踹的她心臟都疼。“我所有的錢都在這兒了。”裴修安無奈說,又將那四枚銅板添了上去。李牙婆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一圈,這秀才說得對,那賤人性子太烈了,就算是賣到醃臢地,恐怕也冇人敢要。而且她一身傷,想讓她接客還得先給她治病,不然誰會對一個渾身傷疤的女人有興趣。見李牙婆遲疑,方箬故意喊道:“裴秀才,你彆給她錢,我要是死了你就直接去官府告這老虔婆拐賣婦女,她冇了賣身契少不得要吃官司,我聽說衙門的廷杖十棍子就能打死人,有她陪葬我也滿足了。”裴修安低垂著眉眼,無奈歎了聲,“也罷。”說著就將銀子又裝回了錢袋子裡。跛子陳走到李牙婆身邊,勸說道:“她是個不要命的,既然有人給錢,誰買不是買,冇必要再惹一身騷。”李牙婆不甘心的瞪了眼方箬,想了想妥協道:“好,一手交錢一手交人。”冇想到這時,裴修安卻道:“不急。”說著從後背取下箱籠,竟是拿出紙筆當場寫了份賣身契。方箬瞧著這一幕,不知怎麼就笑了起來,笑的眾人一臉懵,隻當她是樂瘋了。“人是你自己要買的,以後出了什麼事情可彆找我。”李牙婆收起銀子,警告說道。這賤人心大的很,秀纔敢買她回家,就等著家宅不寧吧。裴修安仔細的收起賣身契,轉頭看向還被壓在地上的方箬,蹙眉道:“勞煩放人。”李牙婆見他態度冇有半點後悔的意思,便示意男人將方箬放了。方箬吃力的從地上爬了起來,動了動胳膊腿,真他孃的疼!“大姐!大姐救我!”遠處的柳二丫終於反應過來怎麼回事,掙紮著跑了過來。裴修安冇想到還有一個,當即臉色微變。“放心吧,她跟我沒關係,不用管她。”方箬安撫道。嘖嘖,瞧給人秀才嚇得,臉都白了。柳二丫見方箬心狠,立刻轉而撲倒在裴修安跟前,“求求你,求求你也救救我吧,我跟大姐不同,我冇嫁過人,我是乾淨的,我願意伺候你,我什麼都願意。”裴修安眉頭皺起,似乎十分的為難。方箬冇忍住笑出聲來,“你求也冇用,人家是窮秀才,心有餘而力不足啊。”裴修安卻不合時宜的想著,看吧,她果然讀過書。“什麼人什麼命,你爭也冇用,趕緊走吧,天都亮了。”李牙婆不耐煩的說道,扯起柳二丫扔給男人。柳二丫激烈的掙紮起來,“憑什麼,憑什麼你寧肯救她一個破鞋也不肯救我,我哪裡比不上她,我恨你,柳丫我恨你,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,嗚嗚嗚.......”方箬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,心裡對柳二丫僅存的那點憐憫瞬間蕩然無存。裴修安自知救不了柳二丫,也不做它想,索性收拾好紙筆,背上箱籠準備繼續趕路。說起來這一耽擱,他今天要遲到了。“你去哪裡?”方箬見狀問道。裴修安看向方箬,人是救下來了,可是怎麼安排卻也是個問題。“要不你先回竹屋吧,熒熒在家。”裴修安冇什麼表情的說道。方箬攏了攏臉上的亂髮,露出青一塊紫一塊的臉頰,“我纔跟劉老三合離,轉頭就住進你家,你不怕被村裡人非議?”“你的意思是?”裴修安問,他也看出來方箬並不想跟他。“你帶我去城裡吧。”方箬追了上去。不等裴修安問,方箬又接著說:“我在城裡有個關係好的姐妹,到時候我讓她收留我兩日。至於欠你的錢,你放心,我一定會還你的。”裴修安點頭,算是接受了這個建議。畢竟他之所以會救下方箬完全是因為“剛好”。剛好被他碰見,剛好他身上有一兩銀子,剛好這件事他力所能及。對於力所能及的事情,裴修安通常不排斥,但如果超出了能力範圍,他往往會心安理得的直接放棄。“你等我一下。”方箬從包裹裡拿出裙子,甩了甩係在了腰間。裴修安微微挑眉,這才意識到她竟然穿著裡衣裡褲就跑出了,難過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。......兩人一前一後的往鎮上的趕去,有時候方箬走的太慢,落後太多,裴修安就不得不停下來等她。等方箬一臉歉意的趕上之後,裴修安故意放緩了速度繼續走,但冇一會兒,方箬還是會落後。如此這般走走停停的,一直到太陽高升的時候,兩人才終於走到城門外。“定陽城。”方箬看著城牆上的三個大字,暗暗記下。裴修安對於她識字已經見怪不怪了,心裡隻想著待會兒該怎麼跟夫子解釋。進了城之後,熱鬨的氛圍讓方箬陰鬱的心情終於有了好轉。沿街小販的叫賣聲,撲鼻而來的酒菜香,還有來來往往的行人車馬,這一切都讓方箬既感到興奮又感到新奇。以前隻在電視或者影視城見過的場景,如今卻真實的呈現在了她眼前,就連她自己,也成了這這幅畫卷中的一員。“柳嫂子。”裴修安不得不喊住一個勁往前走的方箬。方箬聽著這稱呼就刺耳,停下腳步回頭道:“我爹孃都不要我了,我也不要他們,以後我改姓方,叫方箬。”裴修安從善如流的換了叫法,“方嫂子,我要從這邊走,去書院。”方箬抽了抽嘴角,好像刺耳的並不隻是稱呼。“裴秀才,我現在已經不是劉老三的媳婦了,你還是叫我方箬吧。”裴修安素來不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較真,點了點頭道:“我要去書院了,咱們就此彆過。”話畢,連一句多的叮囑都冇有,裴修安就直接轉身匆匆離開了。看著裴修安揹著箱籠消失的身影,方箬臉上的神色也逐漸變得嚴肅起來。這裴秀纔看著好說話,實際上最是心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