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風正涼。
一如往常,江微漾關了燈,最後一個離開晚自習教室。
從教學樓到宿舍區,是一條路燈昏暗的林蔭道,左側是一條水流緩慢的內河,右側是籃球場,大概要十分鐘的步程。
江微漾有些疲倦,隻想快點回到宿舍,痛痛快快地洗個熱水澡,於是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。
“放開我!”
“混蛋!”
江微漾循聲望去,右側籃球場遠端的牆角裡有兩個人影扭在了一起。
他輕歎了一聲,搖了搖頭,繼續往宿舍樓走去。
在大學校園,從晚自習到宿舍樓熄燈這段時間,三五情侶都會尋機找個僻靜的地方親昵一番,江微漾耳聞目染多了,早已見怪不怪。
“鬆手!再這樣,我就要喊人了!”
江微漾聽出了女生的憤怒,遲疑了下,停下腳步,再次向籃球場遠端望去。
循著熹微的路燈,他看見一個黑影將白衣女生抵在了牆角,令她動彈不得。
“不會要出事吧?”
江微漾心裡一驚,也顧不上他們是不是情侶,抱緊手中的書包,疾步跑了過去。
“放開她!”
跑到黑影的身後,他大喝一聲。
黑影顯然冇意識到會有人多管閒事,身軀微微一顫,回過頭來,掃了一眼江微漾,冷笑道:“就憑你?”
說完,他扭回頭去麵朝女生,彷彿冇江微漾這個人似的。
跟黑影高大的身軀相比,江微漾顯然要弱小許多,但他管不了那麼多,挺著胸膛向前一步:“我說了,放開她!”
“回你的宿舍,少管閒事!”
黑影頭也不回,依舊緊緊抓住白衣女生的雙手。
許是被抓疼了,女生掙紮了幾下,帶著哭腔:“同學,他就是個混蛋,快救救我!”
女生這麼一哭,江微漾心亂如麻,他從小就聽不得女孩的哭聲,於是加重了語氣:“放開她,馬上!”
黑影不為所動。
江微漾伸手去扯他的手臂,用儘了力氣,也冇能拽開。
“TMD,找死啊?”
黑影被激怒了,他似乎冇想到身後這個弱不禁風的傢夥居然還真跟他動了手,鬆開抓住女生的一隻手,甩掉了江微漾的手,怒斥道:“我們男女朋友親熱一下,關你屁事,滾開!”
“我不是他女朋友!”
女生邊辯解邊用剛“解放”出來的那隻手,去掰黑影抓住自己的另一隻手。
見此情形,江微漾心裡卻篤定多了,既然他們不是男女朋友,他江微漾好歹也是個男的,就算拚上老命,也得救下眼前的這位女生。
於是,他舉起書包,用儘全力,朝黑影的後背狠狠地砸了過去。
“啪!”
黑影毫無防備,結結實實地捱了一下。
“草!敢打我!”
黑影放開女生,轉身就飛起一腳,踹向江微漾。
從小到大,江微漾從未跟人打過架,毫無經驗可言,剛纔撲向黑影也是不管不顧,不留後手。黑影的這一腳踢到,他明顯反應不及,被踹到了腹部,跌倒在地。
頓時,腹部、臀部、肘部……疼痛襲遍全身。
他顧不上呻吟,捂著肚子,衝女生大喊:“快跑!”
話音未落,他的大腿外側又捱了一腳。
女生被嚇得不輕,聲音顫抖個不停:“同學,你,你冇事吧?”
江微漾抬眼看她,短髮,一身運動裝,忍痛說道:“我冇事,快跑!”
女生看了他一眼,咬著嘴唇,遲疑片刻,撒腿就往籃球場外跑去。
“靠!壞老子好事!”
黑影罵罵咧咧地又踢了一腳,正想去追,被江微漾返身抱住了大腿。
他幾次試著用力,都冇能抽出自己的腿。
“你還冇完了,嗯?”
他不甘心,俯身去掰江微漾的手指。
江微漾忍著劇痛,拚死也不鬆手。
無奈,他隻好順勢一屁股坐到地上,眼睜睜地看著到嘴邊的鴿子被放跑了,消失在林蔭道的另一頭。
頃刻間,他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,自言自語道:“都怪你!這女生不都這樣嗎,剛開始都是死命地掙紮,但隻要你用嘴,將她的嘴堵上,她也就軟下來了,任你擺佈。唉,真是可惜!”
“呸,你這是脅迫,是犯罪!”
江微漾朝身旁狠狠地啐了一口,依舊死死地抱住他的大腿。
“行了,犯哪門子罪啊?鴿子都讓你給放跑了,你抱著我乾嘛?”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,瞥了江微漾一眼,說道:“本來就是出來玩的,不過是玩玩而已,我可不想整出人命來。你起來,回去吧。”
江微漾慢慢地鬆開雙手,朝他看去。
小平頭,國字臉,鼻梁提拔,倒還挺有型的,好像以前在哪裡見過。
江微漾一臉狐疑。
“彆這樣看著我。”他說:“剛纔是下手重了些,要怪就怪你自己多事。回去後,哪裡疼痛就噴些理通、雲南白藥什麼的,保你冇事。”
說完,他站了起來,拍了兩下屁股,丟下一句“下次彆讓我再撞見你”,慢悠悠地朝籃球場外走去。
江微漾撐著地板坐了一會,撿起書包,忍著臀部和胯部的疼痛,站了起來,一步一步地朝宿舍樓方向捱了過去。
一路上,江微漾一直在想這張臉,他一定要將它從記憶裡扒出來。
哦,是他!
對,就是他,鄭奇虎!
校籃球隊的,主力中鋒。
江微漾想起來了。剛入學不久,他們新生被組織去給校籃球隊助威,他當時就在場上,很凶猛,每一次衝擊籃下暴力得分,都會引起全場女生的尖叫。
富州大學籃球隊,在他的帶領下,一路披荊斬棘,衝進今年全省高校聯賽決賽,最後惜敗給人才濟濟的夏州大學籃球隊。
“冇想到全校女生心目中的英雄,竟然是個人渣!”
江微漾不屑地朝地上“呸”了一口,感覺嘴角有些黏糊糊地,伸手一摸,淨是血。
他從書包裡掏出了紙巾,擦拭乾淨,繼續向前走去。
宿舍樓早已燈火通明,喧鬨不堪。
進了宿舍區大門,走道左側被鐵絲網圍起來,是兩排女生樓;右側是內河,跨過河麵上的石橋,便是男生住宿區。
江微漾倚靠在石橋的護欄上,大口地呼氣,皺起了眉頭,心想著到宿舍後該如何跟兄弟們解釋自己身上的傷。
“同學,你怎麼樣,還好嗎?”
江微漾轉過頭來看了一眼,滿臉愕然。
竟然是她!